圖片
但我爺爺也是個牛人。
也許是鄉(xiāng)野的時光太過慢長,坐在黑燈瞎火的老榆樹下白色磨盤上的人們久久不肯散去,他們談論的事物也毫無新意,從古到今一觸而就無非是沒有依據地預測莊稼的收成,他們談論過我爹的爹,也就是我從沒謀面的爺爺老老丁,說他是這一帶鄉(xiāng)野之間有名的土匪頭子,槍法精準,模樣帥氣,跨馬提刀剽悍生猛。我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老頭有說不出的向往,這也導致我對我爹老丁的異常蔑視,你老子也算是鄉(xiāng)野之間的江湖大鱷,可你這當兒子的怎么連個媳婦都看不住呢?你那手里的老洋炮也就配打幾只路過的大雁。我爹對丁大土匪只字不提,我只能苦苦追問老榆樹下的那幫陳年老頭子們,可他們卻也像埋在灶膛里的老烏龜說不出太多的所以然來,只是不可耐煩的揮起手,對我說回家找我爹問去,可我爹要是能告訴我,我還能厚起臉皮陪著他們在老榆樹下喂蚊子嗎。關于我家老爺子當土匪的事好像是一種禁忌,屬于我爹或者整個村子的禁忌。不是我爺爺老老丁給他們造成陰影了吧?我總有這樣的懷疑。而在我更幼小的時候,村里的孩童喊我土匪崽子,我從來毫不客氣地把他們狠削一頓。同屬孩童,戰(zhàn)斗力上沒啥太大的差別,一架打完我也是渾身泥土,可我爹老丁并沒有對我揮動木板條,他對我說,打輸了就別回來,如果回來我就接著揍你。這幾乎是我逢打必贏的動力,但只限于因為“土匪崽子”稱呼導致的戰(zhàn)斗,至于其他的我爹依然保持著他一貫的作風,對我照打不誤。我爹不說,村里的老人們也不說,可我怎么能甘心沉默,對于我來說這可是屬于家族的榮恥問題,沒人告訴我就得承擔保守秘密的后果。我偷拿了我爹的卷煙,然后把一個精挑細選的火柴頭塞進紙煙的后根,黑暗之中我把它遞給曾經在鴨綠江對岸打過美國大兵的老李頭兒,在我的主觀認知里那老頭兒應該對我爺爺的生猛經歷有所了解。老李頭兒滿臉狐疑,但終究抵不住白色煙卷的誘惑,屁股很瓷實地坐在白色磨盤上噴云吐霧,我氣定神閑地蹲在旁邊的空地上寫寫畫畫。煙卷被我抽掉了少部分煙絲燃燒得特別快,黑暗中突然有一簇火苗“呲啦”一聲在老李頭兒的嘴唇前燃起爆開,那老頭兒嚇得“哇呀”大叫,嘴唇上面一寸多長的白胡子幾乎燒掉一半,我哈哈大笑撒腿就跑,后面的大笑聲和怒罵聲在黑暗中無孔不入地追攆著我。就在那個晚上,我爹在老李頭兒面前對我大打出手,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因為我的那個牛氣拽拽素未謀面的爺爺丁大土匪挨揍。
圖片
后來,我對我爹老丁說,過年去南崗燒紙錢我一定在老爺子的墳前告你的黑狀。我爹臉上一陰,對我說,你他媽告一個試試?我一吐舌頭,推門走向李墨蘭的房子。這是幾年前我在村莊里面最感興趣的話題,可始終求而不得,很久過后,我就開始淡忘,可在更久以后,我突然想寫一篇文字去說我爺爺的故事,我給這文字起了一個自認為很不錯的題目---《我的爺爺是土匪》。(2022年6月8日晚 家中 祝四中的孩子們考出好成績)

登錄/注冊后可查看大圖
登錄/注冊后可查看大圖
登錄/注冊后可查看大圖
登錄/注冊后可查看大圖
登錄/注冊后可查看大圖